除了“海刀”和“湖刀”之外,也容易和“江刀”混淆的还有海边盛产的“凤尾鱼”,和长江湖泊中生活的短颌鲚,那么,这么多长相类似的鱼,到底有什么联系,又该如何定义“江刀”,如何审视“江刀”呢?
文/ 一个男人在流浪
“肩耸乍惊雷,腮红新出水”,春意渐浓,传说中最为昂贵的河鲜——长江刀鱼又要开始抢占媒体的头版了,这种不起眼的小鱼,凭借着士大夫们的一往情深,占据了中华珍馐的宝座已逾千年。而近几十年来,由于产量的断崖式下滑,更是不断创下令人瞠目结舌的天价,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着自己的传奇。
然而长久以来,一些关于长江刀鱼的说法早已广为人知——最为顶级的长江刀鱼,乃是清明之前在南通至扬州段打捞上来的“江刀”;盘踞在长江入海口而不再继续洄游的,则为下品,是为“海刀”;而终年生活在长江水系各湖泊中、没有在海洋和长江之间洄游习性的,则为“湖刀”。
挑剔的食客认为,二三月的“江刀”,乃是从长江口洄游而上产卵的,体内脂肪最为肥厚润口,游动到江阴、靖江一带,体内盐分恰到好处的脱去,性腺也已经发育成熟,最是“腴而不腻、鲜美称绝”,而徘徊在入海口不再洄游的“海刀”,则有一股海水的苦涩,是登不得大雅的,终年生活在湖泊的“湖刀”,更是刺多骨硬,卖不上价。
除了“海刀”和“湖刀”之外,也容易和“江刀”混淆的还有海边盛产的“凤尾鱼”,和长江湖泊中生活的短颌鲚,那么,这么多长相类似的鱼,到底有什么联系,又该如何定义“江刀”,如何审视“江刀”呢?
对生物分类感兴趣的朋友,或许了解生物分类的原理,瑞典生物学家卡尔·林奈创建的这套体系,通过分析各生物个体的共同特点,来确定其是否属于同一个物种。
在林奈的分类体系下,我们常说的江刀,被称为Coilia nasus,中文学名为刀鲚,这种鱼在被西方分类学家发现并界别的时候,被定义有2个独特的特征,第一,它的上颌骨末端超过了胸鳍的基部,第二,它有在淡水中孵化,海水中成长,又洄游到淡水中繁殖的天性。
根据这两个定义,1903年,德国人Kreyenberg将他在洞庭湖发现的一种上颌骨较短、且没有洄游的鱼定义为另一个新的物种,即短颌鲚(Coilia brachygnathus)。
但随后,人们又发现,有一些刀鲚也适应了淡水生活,放弃了洄游天性,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湖刀,另有一些刀鲚,则适应了海水生活,而不返回淡水,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海刀。
更为棘手的是,在深入的研究之后人们发现,即便是传统的被认为是刀鲚的这群鱼里,也并不是所有的都符合“上颌骨末端超过了胸鳍基部”这个准则,这一下就产生了三个问题:湖刀和海刀,是真正的刀鲚吗?刀鲚里上颌骨较短的那一些,是真正的刀鲚吗?既然刀鲚里也有短颌的,那短颌鲚和刀鲚的区别又何在呢?
最近这些年,一些新的生物分类方法逐渐的走向实用,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确定,无论是为老饕们趋之若鹜的江刀,还是被视为下品的海刀、湖刀,甚至连曾被视为另一个物种的短颌鲚,都只是生活在不同水域的同一个物种的不同种群,从本质上来说其实都是刀鲚(Coilia nasus),它们之间的区别,充其量是山东红富士苹果和山西红富士苹果的区别,说到底,都是红富士。
而进一步的研究更是发现,昂贵的江刀,竟然和东南沿海盛产的、价格低廉的凤尾鱼——凤鲚(Coilia mystus)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鲚属鱼类的发源地很可能在今天的印度尼西亚一带,而凤鲚则是走出印尼的第一批鲚鱼,正是在它们一路北上的进化过程中,又逐渐分化出了适应了较寒冷气候的刀鲚(Coilia nasus),和仅分布在我国福建到海南一带的、适应了较温暖气候的七丝鲚(Coilia grayii)。
凤尾鱼
当然,在试图给大家剖析江刀与其他刀鱼的区别与渊源的时候,我的用意并不在于贬低江刀的价值,简单的认为“江刀和湖刀是一回事,花重金买江刀是冤大头”的想法是不可取的。
对我们中国人来说,“风物”是最妙不可言的词汇,我也相信水土和时节的细微差异,或许真的会对食材的品质产生不可预测的影响。更何况,江刀对于我们来说,早已不是一种普通的食材,它所承载的历史记忆,文人雅事,甚至是小心翼翼的剔除鱼刺时的那种仪式感的庄重,早已超越了食材本身,成为身价不菲的真正因素。
然而,往事已不可提,恶化的水质,曾经的过度捕捞,都已将这种食材推得离我们的餐桌越来越远。本文写作的目的,暨希望在江刀天价传奇噪杂之中,可以带大家换一种视角,了解江刀的另一个故事,则心慰矣。
延伸阅读:三两重“江刀”每斤超6000元!最后一个“刀鱼季”:两年内全面禁捕
3月1日,长江刀鱼上海段专项捕捞开始,各种规格的刀鱼产品“粉墨登场”,成了许多水产摊位上的主打产品。
低价刀鱼多为“海刀”
解放日报·上观新闻记者了解到,今年二两以上的大刀鱼每斤收购价超过3500元,三两以上的更是在6000元上下,而到了零售市场,价格还要再高出数百元。业内人士表示,“刀鱼全面禁捕”已是大势所趋,今年的“刀价”仿佛是“最后的疯狂”。
不过,多数渔民并没有因可能“丢饭碗”而恐慌。“君看一叶舟,出没风波里”,“捕刀”并不如很多人想象的那么光鲜,而是非常艰辛的行当。如果能早日“上岸”,对渔民们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。
江刀销量减少了吗?
3月初,有媒体报道,“今年刀鱼销量只有去年一半,平均零售价跌幅超二成”,对此,从事了10多年刀鱼收购的陈亮感到有些可笑:“事实上,真正的长江刀鱼要到3月20日以后才能有一定数量。提前上市的刀鱼基本上都是海刀,所以价格才会低,懂行的食客也不会在这时候买。”
陈亮介绍,今年刀鱼产量不如前两年,因此价格持续走高。这些“大刀”主要销往江阴、常州等地,真正进入上海市场的并不多。“在那些地方,吃刀鱼是多少年来流传下的传统,有钱人吃‘大刀’,普通人吃‘中刀’、‘小刀’,而在上海,愿意花高价买刀鱼的食客并不算多。”
资源有限,渔民难赚钱
尽管刀鱼价格再创新高,但因为产量有限,渔民的收入不增反减。
一年过得好不好,全看这50天收获
3月9日,城桥镇老滧港渔业村的船老大陈佩根带着6名船工出发了,他们会在7天左右的时间里进行刀鱼捕捞,然后回港等待大潮位一过,再次出发。在3月1日到4月20日的刀鱼捕捞期内,这样的捕捞周期最多只有四五次。而刀鱼捕捞是该村渔民们全年的主要收入来源,这一年过得好不好,全看这50天的收获。
这一次,陈佩根运气很一般,最值钱的“大刀”只收获了10多斤,除去燃油、人工费、渔网耗损等各项开支,收入大概是两万多元。陈佩根摇了摇头,回忆起20年前捕捞的场景。“那时候一个捕捞季一条船都能捕到两三千斤刀鱼,价格虽然不算太高,但是也有10多万的纯收入,20年前的10多万,你想想等于现在的多少。”
抽签,决定捕捞位置
老滧港渔业村的村委主任刘辉说,能有多少收获,还真得看老天是不是赏饭吃。
他拿出两张“老滧港渔业村渔船渔场摸彩生产图”介绍说,在正式开捕前,每个船老大都要进行抽签,确定捕捞位置。“位置好不好,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今年能不能有个好收获。现在刀鱼资源少了,要是抽到一个不太好的位置,一些船可能只能勉强保本甚至还会亏本。”刘辉说。即使这样,每次开捕时,该村的51艘渔船依然全部出动,“毕竟现在刀鱼价格那么高,谁都想碰碰运气。”
刀鱼人工养殖,成本太高
野生刀鱼越来越少,刀鱼的人工养殖之路正在探索之中。同为“长江三鲜”的河豚鱼和鲥鱼已经实现规模化养殖,刀鱼的人工养殖虽已取得了突破,但要真正实现产业化尚需时日。“刀鱼性格暴躁,出水即死,种鱼的获取、人工授精、孵化等都是大问题,加上刀鱼对食物很挑剔,只喜欢吃活鱼活虾,喂养难度很大。”渔业专家表示。
据了解,江苏镇江的一些养殖企业已经实现了刀鱼规模养殖。刀鱼养殖完全模拟自然生态的情况,在养殖过程中,用小鱼小虾来投喂,养殖刀鱼无论从规格、色质,都与长江里面的野生刀鱼十分接近。但高昂的养殖成本也让养殖刀鱼价格接近野生刀鱼,在市场上并不受消费者认可。
两年内全面禁捕
为保护长江资源,不让刀鱼步鲥鱼(多年前被宣布功能性灭绝)的后尘,刀鱼全面禁捕的传言由来已久,到今年终于不再只是“狼来了”的故事,而会在两年内成为现实。
从2018年1月1日开始,长江流域内332处水生生物保护区率先逐步实施全面禁捕,而且此后新建的保护区自行纳入名录,实行全面禁捕,这意味着长江流域全面禁捕工作启动。去年底,农业部发布通告,向社会公布了率先全面禁捕长江流域水生生物保护区名录。其中上海市长江口中华鲟自然保护区、长江刀鲚国家级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名列其中。
农业部争取在2年内使长江流域水生生物保护区捕捞渔民全部退出捕捞,实现长江流域水生生物保护区范围内永久全年禁止生产性捕捞作业。
渔民期待早日“上岸”
渔民们早已洞悉了国家有关政策,很多人都把今年刀鱼捕捞当作最后一次,因此特意留下一些刀鱼准备送给亲戚朋友尝鲜。
让记者感到有些意外的是,全面禁捕的消息一出,多数渔民并没有“丢了饭碗”的恐慌,反而在某种程度上觉得是一种“解脱”。老滧港渔业村现有人口1600多人,年轻人早已上岸谋生,还在从事渔业生产的全部在40岁以上。刘辉是土生土长的老滧港渔业村人,父辈们都是渔民,他深知渔业生产的艰辛:“每次出去捕捞刀鱼,要没日没夜地在船上连续干好几天,年轻人没人能受得了。”而年长者没有别的谋生技能,只能继续“靠天吃饭”,外出捕刀鱼。
事实上,早在10多年前,崇明8个渔业村的绝大多数渔民都已从农业户口转为非农,渔民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“渔民”,更准确的称呼应当是“渔业生产和经营者”。
禁捕的消息一出,和陈佩根一样的船老大们倒是多了一份期待:“渔船报废拆解,国家一定会对我们有一定的补偿。”反倒是那些没有船只的普通渔业生产者期待中还有一丝忧虑:“禁捕后到底有什么保障?‘上岸’以后,我们能做什么?”